Otterman

最无聊的一章已经过去，

倒数第二无聊的一章也会过去，

耐心等待，撕逼终会到来。

(3)

 

在一区寻找一个位置合适而且价格不算离谱的停车位非常考验人的耐心，这件麻烦事的困难程度会在雨天显得更甚。寒意和冷雨确实强调着冬季正渐深，但至今没有现身的雪仿佛在辩驳全球变暖并不是一个谎言。十一月末，城市里的圣诞元素已经塞满了大大小小的角落，早早唤起人们心中的期待感。我也并不能免俗，买好了圣诞麋鹿和雪人图案的磨牙饼作为小小的预热。

 

这饼干现在就被我放在汽车后座，但完全不能对旁边的人起到一丝一毫的安慰作用。Rosie已经不间断地在我后头的安全座椅里哭过了五个红绿灯的路程，这让我不得不冒着被开罚单的危险，忽略掉禁止泊车时段的标牌把车停在路边。我火急火燎地拉开后座门查看她，可是纸尿裤还不用换，塞到她嘴边的奶瓶也被扭头拒绝。她把两只小手对着我一阵乱挥，似乎在竭力表达她对眼前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不满意，包括我伸过去抹掉她脸蛋上眼泪的食指。

 

“嘿，你在生什么气呢？”

 

我弯着腰问，把她从车里抱出来。雨水已经打湿了我的夹克，但凉凉的空气好像并没有让她越发不安。她揪着我胸前的口袋，渐渐安静下来。我把她连体衣上的帽子给她扣上，上头那两只毛绒兔子耳朵就在我的鼻尖前，随着她扭动的脑袋一起动来动去。

 

“你在生什么气呢。”我笑着说。

 

我锁了车，抱着Rosie步行去我要去的那家家装店。不带婴儿背带出门不是个明智的决定，好在目的地离这里还不太远。我的左肩最近总是在疼，尤其是在晚上，这样的天气当然更没有例外。而且Rosie越来越沉了，这让长时间用一只胳膊抱着她也成了一种幸福的负担。

 

我想去找那种墙纸，221B起居室的专属墙纸。我不得不承认那墙纸的重要性，因为这件事居然莫名其妙地在一堆还急需处理的事中获得了优先权。我并不知道它的来历，但这家家装店与市面上大型连锁品牌大相径庭的风格为我存留了一丝微薄的希望——我曾经在这里买到过一只八角凳，奇特的造型似乎天生契合221B那种脱离时代的怪异感，不幸的是它曾经被我当作暴怒时一脚踹飞的发泄对象。

 

我走进店门，藏在二楼的店面需要通过一道昏暗狭窄的楼梯才能到达。店里的光线明朗许多，在我目光所及之处有很多小型家具看上去很像价格不菲的古董，仿佛刚刚从维多利亚时代穿越过来。但我暂时没有心思细看这些，而是直接朝墙纸的方向走去。在一片相当广泛的选择中我没有找到我要的那种——不出意料。

 

这是我今天跑过的第三家店了，但我不想现在就放弃。

 

“你好，我想要找一种墙纸，但是好像买不到了。”我来到店主面前，那是一位鬓角已经开始有些泛白的中年男人，“我想知道这里能不能定制？”

 

“啊当然，我们可以根据客户的意愿或者提供的图案进行设计。”热情的店主拿出一本图册，给我翻看起以前的一些设计图样，“您想定制什么样的图案？”

 

“白色的底色，黑色的花纹，那好像是一种花……”我思索着该如何描述，可是记忆中的印象似乎被别的东西盖住了。221B的墙上总是被Sherlock铺满各种线索，照片和资料全都按照他的逻辑被肆意排布，仿佛是他破案过程中下一出精彩剧目的台本。

 

店主看出来我的犹豫，问：“您有图片吗？”

 

我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松开搂着Rosie的一只手去夹克口袋里拿手机。可拿出来的瞬间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掉入了记忆惯性的漩涡——我没有221B墙纸的，或者221B的照片，因为这是一只新手机，我前几天刚刚换的。原来的那只手机跟着我在冰冷的井水里浸泡了数个小时，早就彻底陷入长眠。这段时间它一直被扔在我汽车副驾驶座前方的抽屉里，我没有想过要去送修，因为我几乎已经把那完全忘了。

 

可记忆的惯性还不止于此。我清醒过来——也许我的旧手机里面也没有221B的照片。那里以前有过，那些照片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占据着我手机的大部分内存——在被我一一删除之前。

 

回忆是工具，影像则是工具的工具。

 

我陷入片刻的出神，Rosie在我的怀里扭过身子，伸出一只小手好奇地抓向我手中漆黑的手机屏幕。

 

“抱歉，我暂时没有图片。”我把手机收回口袋，“我会找到的。”

 

我向店主道了谢，匆匆离开了这里。外面的雨下得比刚刚更大了，而且天色也已经开始转暗——该死的冬天。我解开夹克包住Rosie，一路小跑回车边。当我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回安全座椅里，她只是瞪大眼睛看着我，没有再哭。

 

我取出夹在雨刷下的罚单，钻进车里，拉开旁边的抽屉。那只报废的旧手机看上去安然无恙，可实际大概已经毫无重生的可能。刚刚淋到的雨水从我的额前滴落下来，没入我衬衫的下摆。我捏着手中薄薄的金属长方体，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如此希望能够开启它。

 

我绕道去了维修商店，赶在打烊前把手机送到了那里。

 

它的命运将在未来的几天时间里尘埃落定，包括它所承载的全部信息。

 

接着我终于往回程的方向驶去。经过家附近的一个路口时我停下来，去Boots为家里的尿不湿储量进行补足。可这一天一无所获的糟糕运气似乎在天黑后也得到了延续，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货架只留了一个空位，就是我要买的那个牌子。

 

现在再开车去别家时间肯定已经不够了。我无奈地回到车里，重新发动引擎。Rosie在后头哼唧了两声，似乎在表达着她的疑惑。我扭过身子探过去拍了拍她的腿，笑着对她说：“别担心，我们明天再来。”

 

这又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一天。当我回到家里，打开门看到的又是明亮规整的厨房，和坐在餐桌旁的那个人。Sherlock穿着藏蓝色的衬衫，脚边的地板上有一只黑色的琴盒。他正在为一支小提琴弓擦松香。他显然重新配备了一把新的武器——一把新小提琴。

 

可吸引我目光的不是他和他手中的琴弓，而是餐桌上的东西。空空的餐桌上唯独有两包尿不湿，就是我要买的那个牌子。

 

“你在哪买到那个的？”我站在厨房与客厅的交界处，指着餐桌那一头，好像上面放的是什么千金难觅的限量品。

 

“街口的Boots。”Sherlock的注意力似乎还停留在他的小提琴弓上。

 

“我也去了街口的Boots，为什么我没有买到？”

 

“因为它们被我买走了？”Sherlock抬起头，声音中的疑问仿佛也在质疑这种说法的逻辑性。

 

我说不出肯定，也无法否定，最终只是转身走向Rosie的摇篮椅。把她放进去时她不安分地抬起身子扭向Sherlock的方向，似乎还在对他手里的东西好奇。

 

“所以你今天就出门跟我抢尿不湿去了？”我背对着Sherlock，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口。

 

“不，我去Mycroft那里了。”

 

“噢。”我转过身，“他……他还好吗？”

 

“不太好。”Sherlock摇摇头，停下了擦拭松香的手，“他伤心欲绝，觉得自己的妹妹要置自己于死地，我也不给他省心。妈妈冲他发了近二十年来最大的火，狠狠地教训了他，而且这回连爸爸也不帮他说话。他已经快委屈死了。”

 

我哭笑不得。也许Greg可以好好安慰他。

 

“那Eurus呢？”我想了想又问。

 

Sherlock低下头，又重新开始打理手上的琴弓：“她回Sherrinford了。”

 

我不知所措地点点头，脱下夹克挂到门边的挂钩上。旁边就是Sherlock的大衣，我抬起手摸了一把，触到一股潮湿的冷意。耳边有金属扣开启的声音，我侧过头去，看见Sherlock半跪在地上，面对着打开的琴盒。那一刻我以为他即将拿出他的小提琴开始演奏，可他只是把那支琴弓放了进去，扣上盒子飞快地提着它上了楼。

 

我松开手中潮湿的大衣衣袖，左手五指张开，又握拢。

 

我又掉进了记忆惯性的漩涡。

TBC

PS. 2015年起的部分完结作品已经陆续恢复开放。足球AU《十二码》的完整版也会在之后发布。路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