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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ck a du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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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C Sherlock】新房客(HW,接403后,15 (终章))

(15)

 

我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平安夜。

 

它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平安夜。装饰的缺位成功克制住了本应洋溢空气的节日氛围,把这座普通的两层公寓隔绝成一处与圣诞毫无瓜葛的真空。没有圣诞树,没有圣诞彩灯,没有雪人玩偶、彩色锡箔纸和缎带,仿佛哪怕明天外面的世界都要欢欣地跨入新年,这里的一切也会继续执拗地一成不变。

 

它也不应该是平安夜。没有声音,没有应景的大雪,干燥的阴天大幅降低着窗外的饱和度,令由白昼前往黑夜的进度又在视觉上显得更快了一些。但那并不能引起我的过分关注,我并不属于那些正匆忙赶回家迎接新年的人群。我没有一心要奔赴的去处——一个边界清明的旁观者,抱着双臂,沉默地靠在卧室门边。

 

那卧室看上去仍和前一晚没有太多差别,摊开的毯子和歪倒的枕头附有欺骗性地暗示今晚仍会有人在那张床上入眠。桌上和柜中的东西都被清空了,一些衣物随意地散落在地板。Sherlock盘腿坐在旁边,专心致志地叠着自己的衬衫。他动作飞快,指腹熟练地划过衣料,压出平整笔直的线条,叠出一个个大小一致的规则的方块。

 

那些衬衫按照颜色被依次排开,仿佛元素周期表上的不同区块。可有一团移动的粉色正打破着这和谐的稳态,Rosie的连体衣是其中格格不入的色彩。小家伙整个上午都显得格外精神,Sherlock整理衣物的地盘成了她施展拳脚的完美空间。她高兴地在地毯上爬来爬去,明目张胆地捣着乱。

 

她乐在其中地爬过那排已被叠好的衬衫,毁掉整齐的形状,在上头制造出一堆新的褶皱。我走过去,弯腰把她抱起来放在一边,可四肢刚一挨上地毯,她又不遗余力地爬回那堆犹如磁极一般的衬衫——这成了一场不怎么公平的比赛,悬念是Sherlock叠衬衫和Rosie捣乱的速度哪个更快。而我是那个偏心的裁判,一次又一次蛮不讲理地把Rosie抱回起点。

 

当Rosie第三次把Sherlock叠好的紫色衬衫扯散,并抓住散开的衣袖不放,我终于不得不上前制止她。我把衣袖从Rosie的小手里抢回来,一把抱起她准备撤离房间,可她瞬间就识破了我的意图,带着哭腔哼了起来——聪明的小坏蛋。

 

“嘿,”我投降了,无奈地蹲下来把她放回地板,“我们不能这样,对吗?”

 

Rosie不打算理我,头也不回地爬向了另一件灰色的衬衫。

 

这无疑在无尽拖延着Sherlock整理行李的进程——Rosie很快对Sherlock的T恤和睡袍带子展现出同等程度的热情。可Sherlock毫无愠色地纵容着她,只是迅速将一件件散开的衣物返工。我靠回门边,默不作声地观望起眼前这幕——被扰乱者大概根本就没有想要赢得这场比赛,而我心里到底在偏袒谁也早就一目了然。

 

我盯着Sherlock耳后的那绺卷发,在开口前犹豫了一番:“白色的那件和你的围巾——我会送去干洗。”

 

他点了点头,未置一词——缺乏意义的约定,勉强维持着已被切断的联系。我将视线移向脚边空白的地毯。

 

精力旺盛的捣蛋鬼最终没能敌过午睡时间,Rosie没一会儿便靠着Sherlock的膝盖打起了瞌睡。这个短暂的休战让Sherlock得以将衣物放进那只黑色的行李袋,使其回归至第一天被带来时的初始状态。我把Rosie抱回她的房间,被放进婴儿床里时她已经享受起甜美的睡眠。忽然之间我对她无比羡慕——不论眼前发生着怎样不可逆转的改变,她仍旧可以想睡就睡,并正当且顺利地避开那本不可避免的告别。

 

我回到走廊,与Sherlock在卧室门口相遇。他提着行李袋和他的琴盒,竖起来的大衣衣领遮住了他的半张侧脸。一切准备就绪。我尾随他走下楼梯,厚实的地毯吞没了我们重叠在一起的脚步声。在楼梯口处转身时我瞥了一眼前边的洗衣篮,他的衬衫和围巾还好端端地躺在那里面。

 

他在玄关处蹲下来系鞋带,背对着我说:“钥匙放在了卧室里。”

 

我点头,意识到他看不见我的动作,可开口时喉咙却紧到声音颤抖:“是的——好的。”

 

我抠着掌心道,仿佛被几步之外的那个背影冻住了双脚。突如其来的下沉感在我的胃部急剧累积,沉重的脉搏跃然于我的额角。我松开左手五指,又再次握紧成拳——徒劳的压力释放,神经中叠增的紧张正在近乎透支地挑战着我的防线。

 

就好像后置的清醒,又似乎是迟到的惩罚。直到这一瞬间我才终于明白:一旦走出那张门,他就再也不会回来。

 

浅蓝色的屋门隔离了室内与室外迥然的温度,而当它被打开,温暖与极寒立刻迫不及待地混淆了界限。Sherlock跨入伦敦平安夜的冬天,那是干燥寒冷的另一个世界。我停在门前,克制住跟上他背影的最后一步。

 

“Sherlock。”我叫住他。我必须这么做。

 

他转过身,与我面对面,直视着我的眼神中,情绪因极度的冷静而变得难以辨别。

 

就像在巴茨实验室的那个下午,相隔两步距离,我们站在即将踏入彼此个人空间的边缘,在相遇的目光中无所回避。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语速飞快,低沉的嗓音几乎没有温度。我拄着拐杖,站得笔直,微微歪头,听他剖析我一生的故事。

 

但这一回开口的是我。

 

“你能不能原谅我?”

 

我问,不给他回答的机会,继续说了下去。脱口而出的词眼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沉痛,它们仿佛被周遭冰凉的空气冷却,镇静非凡地离开我本被梗住的喉头。

 

“其实我想说的是这个,在那晚电路瘫痪之前。你能不能原谅我?原谅我对你造成的所有伤害?”

 

我看着他的双眼,再次问道。这已不再是一个脆弱且卑微的要求,而是我自己必须交给自己的答复。在过去那么多次契机面前从未准备好过,如今终于抽出了我身体里深埋已久的那把刀。我再也不会比这一刻更加坦然,坦然到情愿暴露自己绽开的皮肉,血流汩汩。

 

然而Sherlock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毫无波澜的灰绿色眼睛让他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个与一切感情无关的绝缘体。

 

“不,John。”他说,“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他看着我的眼睛,在我反应过来以前上前一步。一个轻吻落在我的颧骨,低声吐出的密语带着温度。 

 

“新年快乐,John。”

 

他背着光,露出一个微笑,转身留下翻飞大衣的一角,离我远去。

 

寒意争先恐后地钻进我身后的屋内,可我僵直地站在门边,直到感觉他彻底走远才逼迫自己迈步。偌大的房屋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显得更为空荡,反而在不经意间缓慢地缩小。家具的轮廓开始变得突兀,地毯和窗帘上的纹路也逐渐趋向模糊,全部的意义都在一齐逃离,或被减褪、压碎——这里突然间这不再是一个合适的安身之处,而仅仅算得上一处暂时安全的封闭场所。

 

我拖着腿走上楼梯,回到那间空卧室。我在床边坐下,伸手扶正了歪倒的枕头。这里的时间过得甚至更慢,区区一分钟就让我没法再待住。我撑着膝盖站起身,目光落在他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把钥匙。

 

那不是这间公寓的钥匙。

 

那是一把曾属于我的钥匙。经年累月的使用磨亮了那一小片黄铜的色泽,留下沧桑陈旧的划痕。


它曾经被我圈在手中,放在床头,更多的时候躺在我夹克左侧的口袋,与几只硬币在零星的摩擦声中相互为伴。它从未被我遗失,总是受到周全且妥善的保管,不论我要去哪儿,它都总是在场。它简单的功能就是它神奇的魔力,只要将其握在手中,轻轻转动,就能开启唯一与之契合的那扇门。

 

它能让我通向那里。


那座乱哄哄的公寓,十七级阶梯,其中某一节踩上去会吱呀作响。那里有大不列颠最舒服的沙发椅,和最像案发现场的厨房,有时会淹没在案件宗卷的浩瀚海洋中,有时会分裂在小提琴愤怒的尖锐声浪里。那里的墙挨过枪子,窗户经受过爆炸,却固执得如同住在其屋檐之下的两个人,不愿改变一点点模样。那里有柔软的地毯,温暖的壁炉,壁炉上方矗立着傲然的拆信刀,还有从不挪位的头骨先生在不苟言笑。

 

我在那里经历了从阿富汗回来之后的第一次放声大笑,那里接纳我与自动识别机吵架后的挫败与懊恼。离开那里曾让我陷入致命的危险,所以回到那里是在生还后寻求安全的不二地点。我曾在那里为每一位客户的诉说记下笔记,也曾对擅自入侵那里的不速之客奋力还击。我最好的事都发生在那里,那里照看着我所有最好的回忆,那里让我的生命得以重新开始,并成为我余生中恒定不变的唯一归宿。

 

那是我的家。

 

阴郁的天气带着暮色悄悄往城市逼近,暗沉的灰黑在渗入室内的刹那被床头的一抹橘色灯光抹净。竭力工作的暖气还在找寻着那个达到恒温的临界值,为此加速消灭着角落中颓靡不散的冷意。我将那片钥匙握在掌心,收紧五指,好让它沾上我的体温。穿过走廊,我推开Rosie的房门——她仍徜徉在睡梦之中,摊开手脚享受着每一次呼吸间的安稳。

 

平安夜从来不该抵挡相聚。孤独永远不会保护人们。

 

我看着Rosie泛着粉色的脸蛋,弯下腰,轻轻吻在她的额头。

 

“新年快乐,亲爱的。”


END


终于完结了!!!!!!!!!!!!!!!!!!!!!!!!!!


有空再来写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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